从勤俭节约到循环经济 看治理塑料污染的“绿色逆袭”

徐永军是一位再生塑料企业的老板，他正要去见一位客户。

5月初【chū】的丰城刚刚遭遇过特【tè】大暴雨，洪水退去【qù】后，稻田里已经迅速【sù】补种了水稻【dào】秧苗。这座位于【yú】江西省中部的【de】城市，是著名【míng】的赣中粮仓，更有着70多年的废旧物资【zī】回收历【lì】史，不【bú】少人白手起家，积【jī】累下【xià】财富，也由此获得【dé】一【yī】个别号——“江南【nán】破烂王【wáng】”。徐永军就是其中之【zhī】一。

(资料图片)

徐永军的客户叫李【lǐ】春平【píng】，是【shì】位水稻种植大户，也【yě】是当地农业机械【xiè】化协会会长。除【chú】了自己耕【gēng】种3000亩土地外，李春平还为周边1万多亩【mǔ】稻田提供【gòng】育秧【yāng】和【hé】机械化插秧服务。

李春【chūn】平大量使用秧【yāng】盘。白色的是【shì】新料做的，寿命六到七年；黑【hēi】色的是再生【shēng】塑料【liào】做【zuò】的，能用两到三【sān】年，约【yuē】2块【kuài】钱一个，价格不到【dào】白色秧盘的一半。

徐永军企业的【de】主要产品是再【zài】生塑料颗【kē】粒，年产值超过3亿元。目前生产再生塑【sù】料【liào】秧盘【pán】对他来说是小买卖，但【dàn】以【yǐ】丰【fēng】城早稻100多万亩【mǔ】的种植【zhí】面积来【lái】看，秧盘的市场潜力可观。

到处【chù】看个不停的徐永军脑【nǎo】子也没闲着，他【tā】觉得李春平【píng】对【duì】秧盘保管妥善，这会延长【zhǎng】使用寿命、减少污物、降【jiàng】低回收成本；李春【chūn】平【píng】还接受以旧换【huàn】新，这【zhè】样能节省双方的资金；徐永军最【zuì】想做的是将来回收【shōu】他自己企业【yè】制造【zào】的废旧秧【yāng】盘。

或【huò】许徐【xú】永军没意识到，他和李【lǐ】春平初步【bù】达成【chéng】的设【shè】想，不仅将塑料制品生产【chǎn】者的责任主动向后端延伸，同时也强【qiáng】化了使用者对废【fèi】旧塑【sù】料的【de】回收责任。这【zhè】或将【jiāng】使得秧盘这种塑料制品摆脱“资【zī】源—制造—产品—使用—废弃”的【de】传统线性方式，进而消除【chú】“废【fèi】物”的【de】概念，达成一个微观【guān】的、零浪费【fèi】的【de】闭环体系。从更广阔的视角【jiǎo】看，这正是【shì】被全球视为热门话题的【de】——循【xún】环经济之道。

“循环经济”一【yī】词首【shǒu】次正【zhèng】式出【chū】现是【shì】在1996年德国颁布【bù】的《循环经济与废物【wù】管理法》中。20世纪90年代以来，可持【chí】续发展理念【niàn】逐渐成为【wéi】世界【jiè】潮流，循环【huán】经济则【zé】被【bèi】视为实现可持续发展的重要途径。

在循【xún】环经济理念的指导下，我国先后【hòu】出【chū】台了多个治理塑料污染【rǎn】的政策【cè】，从早期以重点领域治理为主，逐步发【fā】展到以发展循环经济为核心的全【quán】面治理阶段。在多年的实践【jiàn】中，我国塑料污染治【zhì】理【lǐ】的【de】法律和政策【cè】体系不断完【wán】善【shàn】，覆【fù】盖的领【lǐng】域和范围【wéi】不断拓展，治理力度也【yě】越来【lái】越【yuè】大。

在徐永军的家乡，人【rén】们早就开始了自发的【de】、对循【xún】环【huán】经济【jì】的探索，也开【kāi】始了对废旧塑料的回收和再【zài】利用。

曾国辉是江西丰城循【xún】环经【jīng】济产业园管【guǎn】理办公室主任，他说【shuō】自己的【de】父辈就曾挑着糖担子走街串【chuàn】巷回收【shōu】废【fèi】品，他小时候【hòu】还帮家里拆解过旧【jiù】电器。

曾【céng】国辉说他后【hòu】来考上【shàng】大学【xué】，无缘继承父业。而徐【xú】永军则成为第二代【dài】江南破烂王【wáng】中【zhōng】的【de】一员，那时丰城【chéng】的废旧物资回收行业已初【chū】具规模。

徐永军说当年【nián】自己【jǐ】没本钱，就从【cóng】一个【gè】小小的废旧物资回收站起步，他专门做不需要【yào】大量资金的【de】废旧塑【sù】料【liào】。

吃干榨净、有啥用啥，这【zhè】是在生【shēng】产力【lì】有限、资源稀缺的社会【huì】发展阶段普【pǔ】遍存【cún】在的必需型循环经【jīng】济。

随着【zhe】生【shēng】产力不断提高【gāo】，我国进入物质丰【fēng】裕型社会【huì】，包括【kuò】再生塑料【liào】在内的、废旧物资回收【shōu】行业也不断【duàn】发展起来。

这【zhè】里就是徐勇军的老家——围里村【cūn】，同时也是“围里废品大市场”。自上世纪80年代开始形成雏形【xíng】，由散【sàn】户自发收购塑料【liào】、电机、金属等【děng】废品，经过分拣、打包、冶炼、加工后售卖，逐步【bù】发【fā】展成【chéng】为江南最大的废旧【jiù】物【wù】资集【jí】散【sàn】地【dì】。到2004年，废品【pǐn】大市场总面积达【dá】525亩【mǔ】，经【jīng】营户超【chāo】过200家。

曾国【guó】辉说【shuō】，原来粗放的生产方【fāng】式缺少环保措施，废旧物【wù】资回收产业【yè】自身变【biàn】成了污【wū】染的制造者【zhě】。

曾国辉说，当时人们【men】对【duì】政府的治理有抵【dǐ】触，不愿搬进园区，也【yě】不【bú】愿添置环保设备。但【dàn】徐永军例外【wài】，他【tā】觉得继续下去没有【yǒu】前途【tú】，早晚会被【bèi】淘汰，率先迁【qiān】入循环经济产业园。

围里废品大【dà】市场已不【bú】再使用，粗【cū】放的发展方式也逐步被淘汰，当地政府【fǔ】正在实施生态【tài】修【xiū】复【fù】工程。据统计，截至2022年底，落户丰【fēng】城市循环【huán】展业园区的企【qǐ】业共有180余家【jiā】，其中规【guī】模以上企业85家，上市企业【yè】6家，央企、国【guó】企3家。

每天早【zǎo】晨【chén】，满载着全国【guó】各地废旧物【wù】资的【de】大【dà】货车驶【shǐ】入产业园区，在这里它们会被“吃干榨净【jìng】”。

工人熟练地【dì】将冰箱压缩机拆解下来，制冷剂也【yě】会被收【shōu】集起来，剩下的箱体被送入巨大的破碎机【jī】中。有人做【zuò】过【guò】粗略统【tǒng】计，一台废旧的冰箱含9公斤塑料、1.3公【gōng】斤铜、0.6公斤【jīn】铝，如今废【fèi】旧塑【sù】料的回收和【hé】再【zài】利用【yòng】，如同【tóng】开采“城市矿【kuàng】山”，同样需要技【jì】术含量。

据秦【qín】玉飞【fēi】介绍，在这座工厂里【lǐ】，从废弃的冰箱、洗衣机、电视等【děng】家电【diàn】上拆解下【xià】来的塑【sù】料【liào】，被破碎、分类、清洗后，根据后续的用【yòng】途，再进【jìn】行纯化和改性，制成各种再生塑料颗【kē】粒。实验室检测合格【gé】后【hòu】，这【zhè】些再生塑料颗【kē】粒就又变成了很多【duō】工业产品的原材料。

目前【qián】每个国【guó】家都面临着大量废旧塑料的治理难题，据【jù】欧洲塑料制造【zào】商协会统计，2018年欧盟国家焚烧发电的能源化处【chù】置比例为42.6%，资源化利用比率为32.5%，其余24.9%作【zuò】为垃圾填【tián】埋。美国的【de】能源化利【lì】用率为15.75%，资源【yuán】化利用【yòng】比率为【wéi】8.66%，填埋【mái】比【bǐ】例【lì】为75.59%。一些【xiē】国家长期靠出口【kǒu】废【fèi】旧【jiù】塑料来解决【jué】本土的治【zhì】理问【wèn】题。仅在2013年至2017年间，我国处置的进口废塑【sù】料【liào】就达【dá】3666万吨。2017年7月，我国颁【bān】布《禁止洋垃圾【jī】入境推进固【gù】体废物进口管理制度改革【gé】实施【shī】方【fāng】案》，其中规【guī】定，到2017年底不再进口生活【huó】来源废塑料【liào】、未经分拣的废纸【zhǐ】以及【jí】纺织【zhī】废料、钒【fán】渣等品【pǐn】种。此后，很多东南亚国【guó】家也开始效仿中国的【de】做法，拒绝进口废旧塑【sù】料等洋垃圾。

如今，人们对于废旧塑料污染治理的【de】理念在不【bú】断进步和提高，强调【diào】要【yào】加【jiā】强存量【liàng】管理，而不【bú】是流量管理——对已经生产和积累起来的塑【sù】料原材料和制【zhì】品加强管理和循【xún】环利【lì】用【yòng】，尽量减少生产和使用全新的原【yuán】材【cái】料。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实现减【jiǎn】量化和无限循环。这【zhè】就需要改【gǎi】变原来【lái】的将废【fèi】旧塑料【liào】回收后降级利用，变成同级利【lì】用，甚至升【shēng】级【jí】利【lì】用。

熊维【wéi】是一位拥有高分【fèn】子材料博士学位【wèi】的创业者，她说再生塑料的降【jiàng】级【jí】利用非常普遍，例如像快餐盒、饮料瓶都【dōu】是用食【shí】品级【jí】、高价值的【de】原生【shēng】塑【sù】料材料制成，但被回收后【hòu】，只能再【zài】做成家具、生【shēng】活【huó】用品等等【děng】，难以重新做成与食【shí】品直接【jiē】接触的塑料包装。

熊【xióng】维【wéi】说他们【men】正在【zài】努力将回收【shōu】后的废旧餐盒再【zài】做成食品【pǐn】级塑料，实现【xiàn】同级再生，并【bìng】于2021年兴【xìng】建了一座以废旧食品包装为原材【cái】料、进行同级再生的加工厂。

不【bú】久前，他们的再生聚【jù】丙烯颗粒产品获得【dé】了美【měi】国联邦食品药品监【jiān】督管理局针对“可以有效去除可【kě】能污染物的工艺”所颁发的无异议函。函件【jiàn】指出：确认你公司具【jù】有转【zhuǎn】换再生的能力，具体表现在将使用后的【de】聚【jù】丙【bǐng】烯（PCR-PP）加工【gōng】为【wéi】安【ān】全【quán】与食品接触的【de】材【cái】料，该再生聚丙【bǐng】烯材料可用于生产下列【liè】食品包【bāo】装【zhuāng】：未【wèi】经加工【gōng】的【de】水果、蔬菜以及【jí】带壳蛋【dàn】类。

要获得高品质的、食品级再【zài】生【shēng】塑料，需要对整个生产工艺进【jìn】行严格【gé】控制，不仅【jǐn】要【yào】消【xiāo】除废旧塑料中可能有害于人类健康的所有污【wū】染物，还【hái】必须证明再生材【cái】料不会以【yǐ】不可接受的方式【shì】改变食物成分【fèn】、味【wèi】道或气味【wèi】。只有满足这些【xiē】条【tiáo】件，才能真【zhēn】正实现废旧【jiù】餐盒的同【tóng】级再生。

从全【quán】球范围看【kàn】，一些国家【jiā】对于再【zài】生塑料的应用，已【yǐ】经【jīng】做出【chū】明确规【guī】定【dìng】。例如澳大利亚在《国家塑料计划2021》中明确【què】，2025年【nián】塑【sù】料包装的再生塑料含量应达到20%，加拿大则谋划到2030年某些塑料【liào】包装中再【zài】生塑料的比例要达到【dào】50%。欧【ōu】盟于9-21发布《欧盟可持续和循环纺织品战略【luè】》，禁【jìn】止塑料瓶经物理回收后降级使用、制【zhì】成纺织【zhī】纤维，旨在保护塑【sù】料瓶闭环回【huí】收体【tǐ】系并促进塑【sù】料原级循【xún】环。另据世界自然基金会【huì】的调查显示【shì】，一些大【dà】型国际【jì】饮料【liào】、食品公司的【de】包装【zhuāng】中，已【yǐ】经在使用一【yī】定比例的再生塑料。

近期在杭州西湖【hú】区的写字楼【lóu】、餐厅【tīng】等这些大量产生食品包装【zhuāng】的场所【suǒ】里，又【yòu】多了一个【gè】分类【lèi】垃圾桶。

据了解，那些【xiē】残【cán】留食品较多、难以清洗的外卖包【bāo】装【zhuāng】并不受拾【shí】荒大军的欢迎，而【ér】现有【yǒu】的垃【lā】圾分【fèn】类体系又难以将它们和其他垃圾进行区分。西湖【hú】区设立废【fèi】旧【jiù】餐盒回收专线【xiàn】的目的是提高回收率、减少【shǎo】废物量，但【dàn】由于分类依旧不够精细化，餐盒中常常混有各种其他垃圾【jī】，目前【qián】还【hái】难以实【shí】现同级再生。

目前杭【háng】州西湖区废旧餐【cān】盒【hé】回收【shōu】专线【xiàn】的日回【huí】收量约为1.5吨，仅靠这些【xiē】垃圾【jī】售卖获得的【de】收益难以覆盖【gài】人员、场地及设备的运营成本。据不完全统计，目前我国废旧餐盒的回收率并【bìng】不高，约为20%，最【zuì】主【zhǔ】要原因【yīn】也【yě】是垃圾分类不够精细化。身为全国【guó】政【zhèng】协委员的【de】李景虹【hóng】教【jiāo】授，多次【cì】在【zài】提案中对【duì】塑料污染防治建言献策，其中包括如何能更好地【dì】回收和分【fèn】拣【jiǎn】废【fèi】旧塑料。

在实【shí】践中人们发现，等【děng】到塑【sù】料【liào】制品被丢弃后再【zài】开始治【zhì】理的成【chéng】本总是【shì】很高昂，想要扭转这一局【jú】面不【bú】应忽视始于其生命周期更【gèng】前端的改变。

或许【xǔ】人们没有【yǒu】注意到，无标签食品【pǐn】，尤其是无瓶标设计的【de】饮料已在阿联酋、日【rì】本、韩国【guó】等国家实现了【le】产品的上市【shì】销售。韩国农心【xīn】的矿【kuàng】泉水、日本的【de】绿茶【chá】还有百事和可口可乐等等，生产【chǎn】商【shāng】将所【suǒ】需【xū】产品信息印制在批量包装的纸【zhǐ】箱上，尽量减少饮料瓶自身的【de】塑【sù】料种类【lèi】。颠【diān】覆固有【yǒu】思路的创新，使【shǐ】得简单高效的循环再利【lì】用，成为可能【néng】。

在杭州的一所【suǒ】小学，四年【nián】级的同学【xué】们【men】特意为我们展示【shì】了他们【men】各种与“无废”相关的校【xiào】园教育【yù】：有【yǒu】垃圾分类游戏【xì】、有再生【shēng】纸手工【gōng】作坊、有程序【xù】设计【jì】、有【yǒu】小回【huí】收站和情景剧【jù】等等。对于在丰裕社会中长大的一代【dài】人【rén】来说，改变“用过【guò】即抛【pāo】”的习惯、减少浪费甚至消除【chú】废物、实现真正的循【xún】环经济，虽然充满了挑战，但也【yě】可以充满乐趣、创造和机会。

（来源：央视新闻客户端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