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迅的新剧，看得人心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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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不完美受害人》在激烈的骂战中收官了，豆瓣7.6分。

非常理解大家对这部剧的争议。

首先，林允饰演【yǎn】的【de】受【shòu】害【hài】人赵寻过度【dù】不讨喜，无【wú】论剧中角色的行为还是【shì】演员本身的演技与路人缘，都在【zài】不断挑战大家【jiā】“喜欢即正义”的底线。

其次刘奕君饰演的【de】成功，又过分儒雅【yǎ】帅气【qì】，让观众不【bú】得【dé】不【bú】在“人长得帅【shuài】一切【qiē】皆可原谅”的【de】双标边缘挣扎。

只【zhī】能说【shuō】这部剧从编【biān】剧到导演都太狠【hěn】了。他们设置【zhì】了某种极端却又常见的场景，来考验女性或者女性主义者，能否在【zài】面对一个多【duō】金、帅【shuài】气【qì】、擅长狡辩的施害者【zhě】，与一个软弱、幼【yòu】稚、昏招不断【duàn】的【de】受害者时，依【yī】然坚守自己关于道德【dé】、法律、平权的【de】判断。

说实话，很难。

许多自诩【xǔ】为正义的人，本质上还是【shì】双标。内心对于价值的判断会随着自己【jǐ】的喜恶而【ér】摇摆【bǎi】。在长【zhǎng】期的男权主义教【jiāo】化【huà】下【xià】，女性天然带【dài】有原罪，厌【yàn】女问题隐【yǐn】蔽而顽【wán】固，因【yīn】此女性尤其年轻【qīng】姑娘，很容易成为“以直觉、喜恶判断是非”的大【dà】众【zhòng】评审【shěn】团的皮鞭下的受【shòu】害者。

几乎所有女性都生活在双重压迫之下——

第一，女性始终处【chù】于更【gèng】容易【yì】被【bèi】挑剔与厌恶的一方，而挑剔厌恶【è】她们的人，不仅【jǐn】仅是男人，更多的还是女【nǚ】性自【zì】己。

第二，女性【xìng】天然【rán】被要求完美，很【hěn】多女性本身也被完【wán】美主【zhǔ】义PUA太久【jiǔ】，于人于【yú】己都难免过度反思与挑剔。

对【duì】于【yú】女性，我们的底线在90分【fèn】；对于男性，我们【men】的底线在50分，假如这个男性【xìng】有权有势长相英俊【jun4】，这个底线甚至可以降到【dào】20分【fèn】。这就导致【zhì】了在【zài】许多是非面前，受害女性会被舆论二次伤【shāng】害【hài】。人【rén】类的喜恶天性，天然【rán】是向【xiàng】男性倾斜的【de】。

在面【miàn】对女【nǚ】性受害【hài】者时，我们很容易【yì】质问：你为什【shí】么不可以，为什么没做到。而对于有权有势的男【nán】性施【shī】害【hài】者，我们的心【xīn】理是【shì】：男人就是那样，他已经不错了；如【rú】果男性施害【hài】者身世凄苦，我【wǒ】们又会说【shuō】“瞧【qiáo】！这社【shè】会把老实人逼的。”

这【zhè】种底线的落差所形成的偏【piān】见，几乎【hū】存在于每个【gè】出生、成长【zhǎng】于男权社【shè】会的人【rén】心中。

正如上【shàng】野千鹤子所说：“如【rú】果我100%不厌女【nǚ】了【le】，就没必要当女性主义者，因为我【wǒ】再也【yě】不需要斗【dòu】争了。”上野【yě】老师【shī】还【hái】说过一句让人【rén】深为震撼的话：只要一个人【rén】在不断地与【yǔ】内心的厌女情结做斗争，就可以视为在为改【gǎi】变女性的命运【yùn】而努力。

相信《不完【wán】美【měi】受害【hài】人》的主创一定熟读了上野千鹤子【zǐ】的所有作品，才让这部剧成为一【yī】把剑，不【bú】断撩拨女性【xìng】观【guān】影者【zhě】内心深处【chù】的矛盾。

我完全理解【jiě】为什【shí】么很多【duō】姑娘边骂边【biān】看或者【zhě】看【kàn】一半弃剧，因【yīn】为《不完美受【shòu】害人》提供的绝不是【shì】一次愉快的观影【yǐng】体验，它每个【gè】细节都在挑【tiāo】战【zhàn】我们的思维惯性。

当观众知道赵【zhào】寻收【shōu】了成功以工【gōng】作之名【míng】送的88万奢侈品礼物以及50万额度的【de】信用卡【kǎ】黑卡时【shí】，几乎出离愤怒了。甚至【zhì】以女【nǚ】性为【wéi】用户主体的小红书上【shàng】，也是一片痛骂，骂点【diǎn】主要集中在她既然收了这么【me】多钱，就应【yīng】该知道接下来【lái】会【huì】发生【shēng】什么【me】。

这种逻辑跟“可【kě】以牵手【shǒu】就意味【wèi】着【zhe】可【kě】以做一切，答应吃饭看电影就意味【wèi】着答应上床”本【běn】质上【shàng】其实没【méi】有任何区别。

男【nán】权社会的规则【zé】对于【yú】女性的洗脑与迫害，往【wǎng】往十分隐【yǐn】蔽却足够【gòu】要命，它【tā】扭曲了许多正常的【de】逻辑。

在收【shōu】取礼【lǐ】物【wù】、接纳不合理【lǐ】的【de】升职加薪这件事上，大家对赵寻怒其不争，对成功却没有疑问。因为赵【zhào】寻不符合【hé】男权社会好女人的【de】标准，而成功却符合【hé】男权社会成功男人的【de】标准【zhǔn】。

当我们一再强【qiáng】调女孩要抵抗【kàng】诱惑，其【qí】实【shí】已经把女【nǚ】性【xìng】放在了“完【wán】美受害人【rén】”的位置上。“男人【rén】可【kě】以心【xīn】术不正地诱惑你，女【nǚ】人必须一身正气地去抵抗”成了约定俗成的规则。

为什么没有另外一个【gè】可【kě】能：你愿意送【sòng】是你的事，我不想上床是【shì】我的事；你【nǐ】想当【dāng】冤大头没人拦你【nǐ】，但【dàn】你没【méi】有权【quán】利给我定价？

当受【shòu】害【hài】者为女性，施暴者为成功【gōng】男【nán】性时，几乎没有人反【fǎn】思成功男性的行为是否合理【lǐ】。

比如刘奕【yì】君饰演的成功，身为已婚男人、上【shàng】市公【gōng】司【sī】老总，为什【shí】么要给【gěi】年【nián】轻女下属钱物【wù】、破格提升她为总经理助理；他这种超出【chū】道德边界与职场规范甚至【zhì】可能违反资本市场【chǎng】规则的行为，为【wéi】什么【me】没有【yǒu】被观众第【dì】一时间谴责。

大家的【de】第一反【fǎn】应【yīng】不是成功这个男人果【guǒ】然很坏【huài】，给小姑娘【niáng】挖陷阱【jǐng】，而是赵寻这个【gè】女孩果然不【bú】行，接了那【nà】么多东西，却不愿意跟人家上床【chuáng】，还【hái】报警【jǐng】qj，成功太冤了，有【yǒu】88万什么女【nǚ】人找不到……

想想这个逻辑真的公平合理吗？

即使抛开性别问题，它的不合理之处【chù】也显【xiǎn】而【ér】易【yì】见。强者可以无底【dǐ】线地诱【yòu】惑弱者【zhě】，而【ér】弱者【zhě】唯一的选【xuǎn】择【zé】是【shì】反人性地抵抗诱惑。抵抗住了【le】可能被说傻【shǎ】，失去了人生翻盘的机会；一旦【dàn】失守，强【qiáng】者对弱者所有的加害都合理化。

对于女性【xìng】主义，上【shàng】野千鹤子曾经有一段精准【zhǔn】的【de】表达：“女性【xìng】主义的奋斗目标，是创造一个【gè】弱【ruò】者也【yě】能安心生存的社会【huì】，而不【bú】是逼【bī】迫女性成为强者。”

强者有【yǒu】更大的【de】能力、更多的机会伤害【hài】弱者【zhě】，在强弱对决中，我【wǒ】们始终要先去质问强【qiáng】者【zhě】为什【shí】么那【nà】么做【zuò】，而不是质问弱者为什么不拒绝。

面对成【chéng】功的围猎，赵寻年【nián】轻、涉世未深、经不起诱【yòu】惑，在职【zhí】场与社会【huì】地位中都处于弱势，与其问【wèn】赵【zhào】寻【xún】接受礼物时【shí】为什么没【méi】有【yǒu】想到会被侵犯【fàn】，更应【yīng】该质问【wèn】成功，你给她那【nà】么多东西，是不是想要诱【yòu】惑性侵。

《不完【wán】美【měi】受害人》的【de】编辑任宝茹回应【yīng】争议时【shí】，有一段掏心窝子的话——

“我【wǒ】们把赵寻【xún】这样一个人物掰【bāi】开了揉【róu】碎了，放在大家面前【qián】，让【ràng】大家去评价她、去审判她【tā】，是为了【le】什么？是【shì】希望大家【jiā】看了【le】以后想【xiǎng】想，当一个人【rén】一身的【de】大【dà】窟窿小眼子【zǐ】，瑕疵【cī】像筛子一样时，她有没有权利反抗？”

主创知道【dào】自己是会挨【āi】骂，也有办法轻轻松松地【dì】修改一些情节【jiē】，比如把赵寻塑造得更贞洁烈女一【yī】点，或者【zhě】选择让晓明【míng】哥来演成功（对不起晓明哥【gē】，哈【hā】哈），她们没有取这【zhè】个巧，而是把赵寻这【zhè】样一【yī】个浑身充【chōng】满瑕疵【cī】、更加具有真【zhēn】实【shí】性与可【kě】信度的【de】年轻姑娘放在观众面【miàn】前，促【cù】成【chéng】至少一部分观众心梗之后的反思，很勇敢，也很【hěn】超【chāo】前。

如果毫无争议【yì】，这样一部剧就失去了它【tā】的现实意义。网络【luò】的争议【yì】让我们【men】更清楚地看【kàn】到【dào】权势上【shàng】位的男性与女学生、女职场新人【rén】之间的不公平对决。他们像猎【liè】人一【yī】样围【wéi】猎年轻【qīng】女孩【hái】，享受权【quán】力的【de】春药【yào】、以及对方不敢拒绝的快感。

编剧【jù】也通过成功之口，回答了许【xǔ】多人责怪加【jiā】害者时的论调：他那么有钱【qián】，什【shí】么【me】样的女人找不【bú】到，犯得着侵犯你吗。

“我喜欢看她纠结的样子，我【wǒ】能看见她【tā】内心【xīn】里边伦理道德、独立自【zì】我、贪婪【lán】拜【bài】金，几种力量【liàng】人神交【jiāo】战【zhàn】，打成一【yī】团，太刺激了。”

自古以来逼良为娼、劝妓【jì】从良就是渣男【nán】的两大【dà】癖好，他们享【xiǎng】受的不【bú】是爱甚至不是性，而是通过征服与污染一个【gè】并不【bú】情愿的女性【xìng】，改【gǎi】变她的【de】人生轨迹【jì】甚至重塑她的三观，以显示自己【jǐ】的无【wú】所不能【néng】。

成功从看守所【suǒ】出来【lái】，第一时间【jiān】找到赵寻，说一辈子【zǐ】经历【lì】了许多意外，但被赵寻告发这事儿，他万万没【méi】想到，并因【yīn】此第【dì】一次对自己【jǐ】的人生失去了【le】掌控力。

成功们知道女孩不愿【yuàn】意，但他们享受的【de】正【zhèng】是“她不得【dé】不愿意，并且无从反抗【kàng】”。他将其视为男权社会的【de】游戏规则【zé】，在这【zhè】个规则之下，女人贪婪、弱小，他们一【yī】面【miàn】享受【shòu】一面嫌恶【è】。

赵寻、林【lín】阚、晏明，每个人都不【bú】完【wán】美，每个人都拥有足以被观众吐【tǔ】槽的瑕疵，但正是【shì】她们的合力，让成【chéng】功【gōng】这样的男人意【yì】识【shí】到：权力的春药不灵了。

这是影视剧巨大的进步，希望能够带动时代巨大的进步。让我们的女儿正【zhèng】视人生的贪婪【lán】，只有正视才能【néng】改【gǎi】变；也【yě】不【bú】再【zài】胆【dǎn】怯于权力的压迫，正如上野千【qiān】鹤子所说“诚实地对待自己，不糊弄自己【jǐ】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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艾小羊，复杂人生【shēng】的解局人，品质【zhì】生活的上瘾【yǐn】者，专治各种不高【gāo】兴【xìng】。代表作：《活成自己就【jiù】好【hǎo】了》。公众号：我是艾小羊（ID：qingchangaixiaoyang），微博【bó】：有个艾【ài】小【xiǎo】羊。